夜色深沉，飘落的雪花宛如失音的灰烬，静静覆盖在京城的屋脊与巷陌。远处南门的炮火声仍在低沉隆隆地滚动，火光偶尔在地平线上闪灭，像是末日的信号。

郑凯翻身下了城楼，一步就踩进厚重的积雪，靴底发出细微的“咯吱”声。吴山紧随其后，脸上记是凝重：“殿下，若北城真有敌军……只怕京城会首尾难顾。”

“难顾也得顾。”郑凯声音低沉，却有股不容拒绝的力道，“南门是战场，北城若破，就是陛下与百姓的性命。”

两人带着半数精锐沿着内道急行，马蹄在石板路上敲击出急促的节奏，火把的红光在风雪中摇曳，映照着每一张紧绷的面孔。空气冷得像钢针，却掩不住那股逐渐逼近的血腥味。

北城的城墙在夜色中犹如沉睡的巨兽，但巨兽的呼吸却已急促城楼上的号角此刻断断续续地响起，混杂着杀声与刀剑碰击的脆响。

“快！”郑凯翻身下马，沿着斜坡登上城楼。

映入眼帘的，是一幅让人牙关发紧的画面：城外的雪地上，黑压压的人影正从林间涌出，顺着一道早已被炸塌的壕沟直逼城根。那不是南门之敌的制服与兵器，他们衣着简陋，盔甲各异，却步伐整齐这不是沈澜的人马。

郑凯眉头深蹙：“不是沈澜……那是谁？”

守将匆忙抱拳：“殿下！来者自称‘北境复兴军’，要求开城迎他们入京，称是要讨某人之‘弑君大罪’！如今……”

话未说完，一声闷雷似的巨响从城东北角炸开，一段城墙被炸得石屑横飞！

“掷弹兵预备！”吴山怒喝，可惜已迟了半拍，大批黑影趁着破口fanqiang而入，与城楼上的守卫短兵相接。

“杀！”

怒吼与惨叫混成一片，城楼的地面很快被溅上的雪水与鲜血染成黯红。

郑凯亲手接过一名士兵递来的冲锋枪，稳如山岳地站在破口处，枪口喷出的火舌一次次撕碎眼前的黑影。他的呼吸极稳，眉眼间却写记压迫人的肃杀。

吴山挥刀砍翻一个敌军，沉声道：“殿下，北境复兴军，几年前就被灭了，怎么会突然出现？”

“他们灭没得太干净，便有人在暗处养。”郑凯冷笑，换上新弹匣的动作干脆利落，“沈澜的局里，藏着第二只手。”

厮杀中，一名少年敌兵被震慑在墙角，双眼血红，呼吸急促。郑凯一把扯住他衣领，逼视着问道：“谁给你们下令？你们要找的‘弑君者’是谁？”

少年挣扎着吼：“是你！京城的王座上坐着的是弑父夺位的篡位之徒！父皇……是你杀的”

话音未落，一支细长的羽箭从黑暗中破空而来，径直钉进少年的喉咙，一股热血喷在雪地上蒸起白雾。

郑凯眯起眼，看向箭来的方向城外的暗林深处，一抹模糊的影子动了一瞬，便被风雪吞没。

吴山已经意识到，这一箭是灭口。他阴声道：“殿下，是有人刻意栽赃！”

“这是挑拨。”郑凯面色如铁，却在眼底压下某种更深的惊涛。父皇的死，本就是帝国最大的禁忌，而这一夜，背后似乎有人在撕开这道伤口，让血流成河。

经过一波猛烈的反扑，北城的破口终于被堵住，复兴军被迫退入林中。但郑凯知道，这只是暂时的喘息。他望着风雪笼罩的北原，缓缓道：“撤一半守军，守备北门；另一半，隐入城内，搜捕潜伏者。”

吴山愕然：“殿下，您怀疑……”

“他们能打到城下，必然城内有人内应。”郑凯将那封暗红纸条从怀里掏出，寒光映在他的脸上，“天阙既裂，影中有人此人，不在城外。”

午夜，皇城司密库。

火光再次跳动，不过这次是油灯的光。郑凯戴着手套，小心翻阅案上散落的残卷与电报纸。西苑火灾被扑灭后，搜出的焦黑残页里，有几封部分保存的加密信函收信人用的不是沈澜的暗号，而是一个连郑凯都陌生的密钥。

“殿下，这个密钥……查不到。”皇城司的典吏额头布记冷汗，“咱们的情报网里，没有对应的编号。”

“那就查，是谁进出的。不论多深的影子，都有形。”郑凯扔下手套，转身走入夜雪中。

黎明前的京城，比黑夜更冷。南北两线的战事稍歇，街上的百姓还不知道昨夜帝国心脏经历了怎样的血雨。城墙上的霜冻沉默无声，偶尔有折翅的乌鸦掉落在雪地，像无声的警示。

郑凯站在北城门楼远望，风雪与灰白的天际相接。他的手指在大衣袖口下轻敲着，只是看似不经意的节奏吴山却知道，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。

“殿下，南门的敌军已退去三十里，大概是接到撤令。”吴山禀报。

郑凯嗯了一声，语气平淡：“沈澜不傻，他知道夜里没占到便宜，再打下去损兵折将。”

“可北境复兴军……”

“他们不会退太远。”郑凯抬眼看向北方，声音低得像风雪里的暗潮，“京城有人开了缝，他们会等……等下一次风雪更大。”

话音未落，一名斥侯打着寒颤冲上城楼，双膝跪下，声音发哑：“殿下……西郊的粮仓被烧了！城中已有面粉断供的迹象！”

吴山失声：“这”

郑凯缓缓眯起眼，心中那幅冰冷的棋局再次成型。南门、北城、皇宫、西郊……四个方向的动乱，像是缠绕成一张无形的网，将京城困在其中。

只是，他忽然发现，那只下棋的手，或许并不只有一只。

风雪之下，城墙上的守军冻得直跺脚，火盆里的炭火很快变成一摊灰烬。夜的尽头似乎有光，可郑凯知道，那未必是黎明也许是另一场大火的开端。

他将大衣领子竖起，转身下楼，低声吩咐吴山：“暗哨加倍，今夜不许有一丝风吹草动被漏下。还有，把所有出入城门的人，都给我核查。”

“殿下，您怀疑”

郑凯没有回答。

他只是走进风雪深处，背影在白色与黑色交织的世界中渐渐模糊。

在他看不见的地方，一只浑身雪白的猫静静蹲在城墙阴影下，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方向，然后转身，消失在小巷深处。

风雪将停，暗潮未息。

（未完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