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念最后瞥了一眼身后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,将培养皿紧紧攥在手心,转身跟上谢知非的指引。
通风管道里弥漫的甜腻腐败气味渐渐被抛在身后,取而代之的是略带霉味的潮湿空气。
阿烬打头,红瞳在昏暗中闪着微光,警惕着前方每一个拐角。
江晦几乎是贴着顾念的后背走,时不时紧张地回头,生怕那片黑暗里会伸出什么东西。
管道曲折向上,坡度越来越陡。
爬了约莫十几分钟,前方终于透进一丝微弱的天光,夹杂着废土世界特有的尘土气息。
出口被几根锈蚀的铁条封着,外面似乎是一处堆满废弃建材的角落。
阿烬无声地靠近,手指在铁条根部轻轻一划,空间泛起细微涟漪,坚固的铁条就像被无形刀刃切断,哐当几声掉在地上。
他率先探出头,四下观察片刻,才回头打了个安全的手势。
四人鱼贯而出,重新站在灰蒙蒙的天空下。
外面似乎是那座废弃p3实验室的后院,到处是倾覆的试剂架和破碎的玻璃容器。
远处的天际线,灰雾依旧低沉地压着,但相比于实验室里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,这里的空气总算能让人喘口气。
顾念第一时间看向手中的培养皿。
那支小小的注射器在自然光下更显得清澈无辜,旁边的纸条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。
“燃料……”顾念低声重复着那个词,脑海里闪过那些瞬间干瘪的晨曦士兵,胃里一阵翻搅。
这玩意儿真是解药?怎么看都更像是一种更高级的诅咒。
“念念姐,这……这东西靠谱吗?”江晦凑过来,小心翼翼地问,脸上写满了不安。
他的厄运雷达似乎对这东西没什么剧烈反应,但这反而更让人心里没底。
阿烬没说话,只是红瞳死死盯着注射器,身体绷紧,显然处于最高警戒状态。
在他看来,任何从那种鬼地方带都极度危险。
谢知非靠着一段断裂的水泥柱,脸色比刚才更白了,呼吸也有些急促。
他抬手按着太阳穴,声音带着疲惫:“精神印记……很混乱。制造它的人,内心正在经历极大的痛苦和挣扎。这东西……不完全是恶意,但风险极高。”
顾念何尝不知道风险。
把这未知液体带回去,用在奄奄一息的同伴身上,简直是场豪赌。
赌赢了,救人于水火;赌输了,她就是亲手把拾光基地推向地狱。
她闭上眼,脑海里是温时言强撑着的憔悴面容,是隔离区里那些绝望的眼神,是老王身上不断扩大的灰败斑块。
退缩?把这点可能的希望亲手掐灭?那她和陆星河那种眼中只有“价值”的冷酷之徒,还有什么分别?
“走吧。”顾念再睁开眼睛时,里面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,“是毒药还是解药,总得试试才知道。待在这里猜也没用。”
她小心翼翼地将培养皿收进贴身的内袋,感受着那点冰凉的触感,仿佛揣着一块烙铁。
返回的路程比来时更显压抑。
虽然摆脱了实验室的诡异氛围,但怀揣着这份沉重的“希望”,每个人的心头都像是压了块巨石。
谢知非精神力消耗过度,脚步有些虚浮,阿烬时不时要伸手扶他一把。江晦则更加沉默,几乎把自己缩成了一团。
穿过那片变异灌木丛时,远处隐隐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声,而且不止一辆。
“是晨曦堡垒的人!”阿烬耳朵一动,红瞳瞬间锐利起来,“听起来像是轻型装甲车,方向……冲着实验室来的。”
顾念心里一沉。肯定是之前那支小队失联,引来了后续的搜查部队。他们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
“避开他们,绕。”顾念当机立断。
在谢知非残存的预知能力和阿烬对空间的敏锐感知下,四人像幽灵一样在废墟间穿行,有惊无险地避开了那支装备精良的晨曦搜索队。
看着那些士兵小心翼翼接近实验室入口的样子,顾念甚至有点恶劣地想,祝你们和里面的“病原体”玩得愉快。
又跋涉了近两个小时,当天色开始明显转暗时,他们终于回到了藏匿改装皮卡——被孩子们戏称为“拾光一号”——的隐蔽废墟。
几乎是同一时间,顾念别在衣领下的微型通讯器传来了细微的电流杂音,接着是温时言嘶哑疲惫的声音,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:“……顾念?是你们吗?信号……刚刚恢复了一点!基地这边……孢子……扩散加快了!老王他……快不行了!”
温时言的声音断断续续,背景里还能听到压抑的哭泣和嘈杂的人声,情况显然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。
“我们找到了可能的东西,正在返回。”顾言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,“坚持住,我们就到。”
结束通讯,她看向身边三人。
阿烬已经发动了车子,引擎发出沉闷有力的低吼。谢知非靠在副驾驶椅上,闭目养神,试图恢复一点精力。江晦爬进后座,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。
“坐稳了。”阿烬简短地说了一句,一脚油门,皮卡如同脱缰的野马,冲出了废墟,在颠簸不平的废土道路上疾驰,朝着“拾光基地”的方向亡命狂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