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王府,后院。
冬日的暖阳懒洋洋地洒下,却怎么也暖不透台阶上三颗冰凉的心。
朱棣坐在最中间,双手托着下巴,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光秃秃的树杈,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桀骜的脸上,只剩下生无可恋。
左边,朱高炽学着他爹的模样,肉嘟嘟的小手托着圆滚滚的脸颊,一脸的沉痛。
右边,朱高煦同样复制了标准姿势,眉头紧锁,仿佛在思考什么天大的难题。
父子三人,动作、神态、乃至那股子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丧气,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。
不远处,廊下的风口。
范统和宝年丰一人抱着一个比脸还大的海碗,正蹲在地上吸溜得震天响。
碗里是范统刚做出来的简易版重庆小面。
虽然缺了些地道的调料,但他用炒香的肉末、自制的红油辣子和一把翠绿的葱花,硬是把这碗面做得香气扑鼻,霸道无比。
“吸溜——哈——”
宝年丰一口嗦掉半碗面,辣得额头冒汗,却又爽得直哼哼,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:“头儿,这玩意儿带劲!”
范统则吃得慢条斯理,一边吃,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台阶上那三尊“望夫石”,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。
该!
【崽,这面差点意思,没有豌豆和杂酱,灵魂少了一半。】
“闭嘴,有的吃就不错了,再挑剔连面汤都没得喝。”范统在心里没好气地怼了一句。
就在这时,一道鹅黄色的身影,像只轻快的蝴蝶,蹦蹦跳跳地飞进了院子。
“姐夫!范胖胖!你们这是干嘛呢?”
徐妙锦跑到近前,看到台阶上那如出一辙的三张“丧脸”,好奇地瞪大了眼睛。
她今天特意换上了一件新做的袄裙,头上戴着那支金丝累珠凤凰步摇,随着她的动作,凤首衔着的珍珠轻轻晃动,流光溢彩,衬得那张小脸愈发娇俏动人。
她跑到范统跟前,用力吸了吸鼻子,馋得口水都快下来了。
“范胖胖,给我留一碗!我姐夫跟我那俩倒霉侄儿怎么了?看着好像魂儿都没了。”
范统一边从碗里挑起一筷子面,一边朝台阶的方向努了努嘴,压低了声音,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。
“还能怎么?父子仨的小金库,一夜之间全被你姐给抄了,充了公当军费了。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了一句点睛之-笔。
“你那俩侄儿辛辛苦苦攒了一年的三十个铜板,也被当成‘王府资产’的一部分,殃及池鱼,一锅端了。这不正伤感着呢!”
“噗嗤!”徐妙锦一个没忍住,笑了出来。
她看着台阶上那三个可怜巴巴的背影,笑得花枝乱颤,眼泪都快出来了。
笑了半天,她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,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,蹑手蹑脚地跑到两个侄儿身后。
“喂!小鬼头!”
朱高炽和朱高煦同时回头,两双幽怨的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。
“喏,小姨给你们的,拿去买糖人吃!”徐妙锦将银子塞进朱高-炽手里,又捏了捏朱高煦的脸蛋。
兄弟俩看到那亮闪闪的银子,眼睛瞬间就亮了。
刚才还愁云惨淡的小脸,立刻多云转晴。朱高炽更是有模有样地将银子塞进怀里,拍了拍,然后对着朱棣的背影,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