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房玄龄、杜如晦等人打了鸡血一般,连夜将李承乾那几句“暴论”完善成一份详尽到令人发指的《以人就粮、票号为继》的救灾方略时,魏王李泰,也终于迎来了他自认为可以一击致命的时刻。
魏王府内。
一名门客几乎是撞开门冲进来的。
他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变得尖利,脸上透着一种近乎狰狞的狂喜。
“王爷!千真万确!”
“那李承乾,在丽正殿公然提出,要将北方灾民尽数驱赶,任其自生自灭!还说要给灾民发钱让他们自己买粮!此等冷血之言,已在宫中传开!”
李泰“霍”地一下站起身。
他手中的茶杯剧烈一晃,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,烫起一片红痕,他却毫无知觉。
“好!”
“好啊!”
李泰的瞳孔里烧灼着复仇的亮光。
“本王就知道,他李承乾那身仁义的皮,是装不久的!”
他脸颊的肌肉因为兴奋而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。
“之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‘心学’,把父皇和满朝文武都唬住了,可一遇到真正的国计民生,他就原形毕露了!”
“驱赶灾民?这与禽兽何异?”
“这是将我李唐皇室的颜面,按在地上摩擦!”
“是视万民如草芥!”
一名门客立刻躬身,声音阴冷地进言:“王爷,此乃天赐良机!我等应当立刻联络朝中那些坚守儒家仁政的御史老臣!明日早朝,一同弹劾太子‘失德’!”
“此罪,远比‘懒政’要严重百倍!”
“一旦坐实,他那个储君之位,便再也坐不稳了!”
“对!”
李泰一拳砸在桌案上,整张面孔都扭曲了。
“他不是喜欢讲‘道’吗?本王就让他看看,什么是真正的‘为君之道’!”
“仁者爱人,这才是根本!”
“他李承乾,不配为储君!”
“传令下去,将此事……添油加醋地散播出去!本王要让全长安的读书人,都来声讨他这个‘无道’太子!”
一夜之间,长安城的风向陡变。
原本还在盛传“太子心学”玄妙的街头巷尾,悄然流传起另一个版本的故事。
故事里,太子殿下面对天灾,非但没有仁心,反而提出了“驱民就食”的残酷之法,视百姓性命如蝼蚁。
无数不明真相的儒生和百姓义愤填膺,对东宫的斥责声浪滔天。
翌日,太极殿。
天光未亮,文武百官列队之时,空气中已弥漫着无声的火药味。
以魏王李泰为首,身后跟着七八名御史老臣,个个面色凝重,手持笏板,摆出了一副即将为民请命、慷慨赴义的架势。
而另一边,房玄龄、杜如晦、魏征等人,却是神情坦然。
他们看着李泰那群人时,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……怜悯。
李承乾依旧站在队列最前面。
他耷拉着眼皮,整个人仿佛一尊即将风化的石像,随时能当场睡过去。
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
他昨晚想了一夜,终于大彻大悟。
反抗不了,那就躺平吧。
这次,他决定连句辩解的话都懒得说。
李泰骂他,他就认。
只要能成功搞臭自己的名声,受点委……不,能达成目标,这都不是事儿!
果然,朝会一开始,李泰便迫不及待地出列了。
“父皇!”
他一出列,眼眶便红了,声音里充满了悲愤,仿佛自己就是那天下苍生的化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