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弃的防空洞内，冰冷而潮湿。

冲锋舟静静地停靠在长满青苔的石阶旁，这里是江闻为自己留下的，最后一个，也是最深沉的“坟墓”。

陈默没有再劝阻。

他看着眼前这个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，身体单薄得仿佛随时会碎裂，眼神却比世界上任何合金都要坚定的女孩，最终，还是选择了妥协。

他从冲FFeng舟的暗格里，取出了一台军用级别的，加固笔记本电脑，和一套便携式的，脑电波链接设备。

“这是江闻当年做实验时，留下的早期版本。”陈默的声音，沙哑而疲惫，“没有‘巢穴’主机的算力支持，它的链接极不稳定，更像是一张，单程票。你一旦进去，如果无法在五分钟内，找到并唤醒江弈本人的意志，你的意识，就会被他那片暴走的精神黑洞，彻底撕碎，同化。”

“我明白。”许愿平静地接过那些冰冷的仪器。

林菲菲想说些什么，嘴唇颤抖了半天，最终，却只是走上前，用尽全身的力气，给了她一个，最后的，拥抱。

“答应我，”林菲菲的眼泪，无声地，滴落在许愿的肩上，“一定要，把他，带回来。”

“嗯。”许愿轻轻地，拍了拍她的背，“我答应你。”

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。

她走到依旧躺在船舱里，那个如同睡着的，冰冷的君王身边，缓缓地，坐了下来。

她将一个电极贴片，轻轻地，贴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。

然后，她俯下身，用一种近乎于虔诚的，无比珍重的姿势，将另一个贴片，缓缓地，贴在了江弈那冰冷的，毫无血色的，额头上。

“我来了。”

她在心里，轻声说。

然后，她按下了，启动键。

没有预想中的天旋地转，没有数据深渊的光怪陆离。

只有，纯粹的，绝对的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，黑暗。

以及，深入骨髓的，寒冷。

这里，就是江弈现在的精神世界。一个没有光，没有声音，没有时间，没有空间，只剩下无尽的，沉沦的，冰冷与虚无的，黑洞。

那颗“魔鬼的种子”，在他失去意识后，已经彻底失控，吞噬了他的一切。他的记忆，他的情感，他的存在，所有的一切，都已被这片黑暗，彻底消化，归于虚无。

许愿的意识，像一粒微不足道的，金色的尘埃，漂浮在这片永恒的，死寂的，黑暗之中。

她感觉不到江弈的存在。

她甚至，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。

她的意识，正在被这片黑暗，快速地，同化，消融。

原来，这就是，死亡的，感觉吗？

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，归于这片永恒的死寂时。

一丝极其微弱的，几乎无法被察觉的，暗红色的，光，突然，在她意识的最深处，闪烁了一下。

那是什么？

许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向着那抹光，“飘”了过去。

那是一团，悬浮在无尽黑暗中的，极其微弱的，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，暗红色的，火苗。

那是江弈。

是那个被“魔鬼”吞噬了所有之后，仅存的，最后一丝，属于人类的，意识的残渣。

他被无数道从黑暗中伸出的，纯黑色的，锁链，死死地，捆绑着，禁锢着。那些锁链，正在贪婪地，吸食着他最后的光和热。

而在那团火苗的面前。

一个身影，正静静地，站立着。

那是一个穿着白大褂，戴着金边眼镜，面容温和儒雅的中年男人。

是江闻。

或者说，是那颗“魔鬼种子”，为自己捏造出的，最完美的，形态。

“你来了。”

“江闻”缓缓地，转过身，看向许愿这粒，微弱的，金色的尘埃。他的脸上，没有任何表情，声音，也像一段被精准计算过的，冰冷的，数据流。

“一个不稳定的‘变量’。一个本应被最先‘清除’的，系统的‘漏洞’。”

他缓缓地，向着许愿，伸出了手。

“既然你自己，主动送上门来。那么，就让我，来完成这最后一步的，‘优化’吧。”

他的掌心，一个纯黑色的，高速旋转的，微型黑洞，缓缓形成。

那里面，散发着足以让任何灵魂都为之战栗的，纯粹的，吞噬与毁灭的，气息。

许愿知道，只要被那个东西触碰到，她的“存在”，就会被从这个宇宙中，彻底抹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