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强迫自己冷静,仔细看向那支注射器。里面的液体清澈透明,看不出任何特别。
但这东西来自一个能瞬间放倒一队精英士兵、还能把人大活人抽成干尸的存在,它真的会是救命的解药?
这更像是一个考验。或者说,一个筛选。给她一份未知的药物,让她带回去用在那些濒死的同伴身上。
救,还是不救?信,还是不信?救了,万一这是更致命的毒药呢?那她就是亲手将基地推入深渊。
不救?那她和那些奉行“无用即弃”的晨曦堡垒,和这个冰冷末世里的其他人,又有什么区别?
她一直以来坚持的“不抛弃”,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?
谢知非忽然低声开口,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:“纸条和培养皿上……附着着极其微弱的精神印记,很混乱,充满了……痛苦和自我克制。不像是陷阱,更像是一种……痛苦的警示。”
阿烬盯着那支注射器,红瞳眯起:“风险太大。”
江晦小声道:“我、我感觉这东西……很复杂,不好不坏,像、像是一把双刃剑……”
顾念捏着那冰冷的培养皿,手指关节有些发白。
她脑海里闪过温时言憔悴却依然坚持安抚民众的脸,闪过病床上那些痛苦呻吟的队员,闪过老王身上可怕的灰败斑块。
赌一把。她咬咬牙,将培养皿小心地收进贴身的口袋。
“我们走。”她声音低沉却坚定。
阿烬猛地看向她,似乎想说什么,但对上顾念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,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,只是绷紧了下颌线。
谢知非无声地叹了口气,开始感知最佳的撤离路线。江晦明显松了口气,但身体依旧紧绷。
就在他们准备沿着原路退回时,下方那扇气密门后的扬声器再次响了起来,那个声音似乎比刚才更加疲惫,甚至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嘲讽,但仔细听,深处却藏着一丝极细微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:
“告诉那些被你们救下的人……他们的命,是用‘燃料’换来的。这末世里,没有无缘无故的慈悲,只有……等价的交换。”
“燃料”?顾念瞬间想起那些变成干尸的晨曦士兵。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。
没等她细想,扬声器里的声音最后说道,这次带着明确的逐客令:“现在,带上你们的东西,立刻离开我的领域。别再回来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下方前厅的灯光嗤啦几声,彻底熄灭,连同那气密门后的微弱紫光也一同消失,整个空间陷入一片绝对的、令人不安的黑暗。
只有通风管道尽头隐约透来一丝外界微弱的光线。
黑暗中,谢知非忽然极轻地“咦”了一声。
“怎么了?”顾念立刻问。
“刚才……有一瞬间,”谢知非的声音带着不确定,“我好像捕捉到一点别的……很微弱的精神波动,从那扇门后面传来……非常快,充满了……渴望?不,更像是……绝望的挣扎?然后就消失了,被强行压下去了。”
渴望?挣扎?顾念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,门后的那个存在,似乎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加复杂。
他扔出解药,却又强调“等价交换”,最后下达驱逐令时,那瞬间流露出的异常又是什么?
这绝不仅仅是结束。她握紧了口袋里的培养皿,感觉它像一块冰,又像一团火。解药拿到了,但真正的难题,现在才刚开始。
而门后那个自称“病原体”的存在,他究竟是谁?他经历了什么?他为什么似乎对“拾光基地”这个名字产生了极其细微的、近乎本能的反应?
一个个问号像钩子一样扎在顾念心里。
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深邃的黑暗,转身,跟着谢知非的指引,毫不犹豫地向着来路潜行而去。
黑暗的实验室深处,一双透过监控屏幕凝视着他们离去背影的眼睛,缓缓闭上,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、沉重到极致的叹息。
空气中,似乎有紫色的菌丝一闪而逝,随即隐没无踪,只留下满室冰冷的死寂和未解的谜团。